走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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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能是因為最近天氣異常酷熱的關係，我所工作的地方在這幾天人潮突然爆衝到平常時期的三倍以上，人山人海，但也因為人多，所以造成的問題也多。

0 C9 O' f( x% ^8 A( b. D, T# i, B對我這名百貨公司的普通保全而言，最常處理的問題並不是搶案，而是兒童走失的事故。常常可以看到父母們牽著小孩的手擠進百貨公司裡吹免錢冷氣，但人潮一擠後，小孩就不見了，還好最後總能靠著廣播或我們的搜尋讓小孩回到父母的身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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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有時候也會有例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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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本來站在門口處注意有沒有白目的客人在門口亂停車，來吹冷氣的人潮一樣擁擠，在一片亂哄哄的吵雜聲中，有個異常靠近的女聲從旁邊傳進我的耳朵裡：「先生，能幫我嗎？」

& I0 V# D) Y9 c5 X4 v我轉頭一看，一個年約二十八至三十歲的女性就站在我旁邊，她的眼眶有點泛紅，而且臉上帶著驚慌：「我的女兒不見了，本來我還帶著她要坐電梯的，可是……可是……人實在太多了，電梯裡的人一出來，她就不見了，能幫我找找她嗎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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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她哭出來，我也嚇到了，不過我還是發揮專業人員的精神，先把她帶到一樓的服務中心去，坐鎮服務中心的我的前輩，榕哥。

5 I1 s1 n) P9 W. k0 U% ^我們先請她坐下來，然後請她大概口述一下小孩的裝扮，女人一邊比手劃腳邊說：「她五歲，大概這麼高……長頭髮，穿著粉紅色的吊帶裙，她很可愛，請你們一定要快點找到她，不然現在社會壞人那麼多，我怕會……」

這位年輕媽媽似乎有被害妄想症，一開始就做了糟糕的打算，榕哥趕緊安撫她：「好好，我馬上會派人到各樓去找妳的小孩的，不用擔心，請問妳小孩的名字是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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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C1 b- y/ C! S「李……李碧娟……」女人結巴著說出小孩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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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o3 U6 b  |1 s$ N3 v6 z「好，李太太，妳別擔心，我馬上會處理，請妳稍等一下。」榕哥請一旁的女性服務人員打開了百貨公司的廣播系統，服務小姐用她口齒清晰的制式化聲音開始廣播：「李碧娟小妹妹，請到一樓服務台來，妳的家人在這裡等妳。」

' M9 X9 i; S  q* X7 e; F連續廣撥了數次後，榕哥也打開無線電，把小孩的穿著特徵通知在各樓駐點的人員，開始展開搜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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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Z) ]# i* }- p1 G2 s「李太太，請妳放心，我們的工作人員會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妳的小孩的。」榕哥又跟女人再度保證，女人點點頭，然後四處轉頭觀望，似乎期望能在人群中瞄到她小孩的蹤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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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榕哥給了我一個任務，他搭住我的肩膀說：「阿德，你去逃生梯那裡找找吧，有不少小孩常常莫名其妙跑進去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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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o# O$ C7 e0 ]7 r* c2 J5 g7 U「知道了，反正在門口外面超熱的。」我吐了吐舌頭說道。

而這時，我注意到在門口處有一道視線似乎一直在看我們，那是一個化妝品的櫃姐，我認得她，只不過她看向這邊的視線裡似乎夾帶著某種疑問，而且是聚焦在那個女人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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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v( u3 U9 W" S  U: p在走去逃生梯之前，我先走往她的櫃檯，問：「小錦，怎麼了嗎？妳好像一直在看那個女人，妳認識她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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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[+ g; h6 V: x) a9 I& w2 o' t小錦的視線沒有離開那個女人，並反問我：「那個女人的小孩走失了嗎？」

$ b  m2 c+ C) h0 g( @. z- z「是啊，最近人多嘛，常有的事。」我聳聳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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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不對，這樣不對。」小錦反而搖搖頭，說：「她進來的時候，明明沒有帶小孩進來。」

4 x7 I0 t+ y6 e# z# z; z2 L「咦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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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o2 u9 S( p3 ~( E( _. m「她是跟一個男人進來的，沒有帶小孩。我想跟他們推銷產品時，那個男的還很兇的瞪我一眼，就把那個女人拉走了，所以我記得很清楚，她沒有帶小孩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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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小孩子可能是在後來才帶進來的吧，今天人很多，妳也可能記錯了。」

「我的記性很好。」結果換她瞪我一眼。我被女人天生的霸氣所震懾，只好退到一邊去，往逃生梯移動。

2 `" p9 N) g+ X/ y4 J" t( [現代人的生活特性很簡單，天氣熱時只要哪裡有冷氣就往哪邊去，悶熱的逃生梯反而沒有半個人想去，平常還會有幾對小情侶躲在這裡嗯嗯啊啊，但今天似乎沒有人想靠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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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F. P: V6 r1 e- b一樓的逃生梯門是開著的，而這種氣候讓逃生梯裡的環境有如煉獄，我光是把地下三層樓停車場的逃生梯範圍巡完，身上的制服就已經濕了大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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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A; [! Q0 x2 l* n1 X, x/ Q( q& S- u8 _. N逃生梯走到最底，沒有任何收獲，我拉著領口讓身體的熱氣散出來，正準備轉身往上走時，右腳膝蓋突然抽蓄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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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l/ H7 X) k- r  x「媽呀！」幸好我及時伸出手抓住欄杆，不然我應該已經從樓梯上摔了個七葷八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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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D* K, e% u, J% Z" g, D不過剛剛膝蓋是怎麼回事？我自認還年輕，膝蓋沒有磨損也沒有受過傷，但是剛剛膝蓋卻很明顯的抽動了一下，不過因為沒有出事，所以我並沒有多在意膝蓋的異樣，而是繼續往上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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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P- G. O* ~' R5 T當我又走回一樓時，從逃生梯的門口處我能聽到幾個特別大聲的爭論聲，當中有榕哥的聲音，還有小孩走失的女人的聲音，還有一個是我從未聽過的男子聲音，這三個人似乎正在大聲爭吵，聲音大到連其他客人的聲音都變成了陪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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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馬上衝出逃生梯，看看發生了什麼事。一出去，只見那個女人蹲在地上，正在奮力抵抗，而一個陌生男人正奮力的想把女人拖走，榕哥則正在試圖勸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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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m7 y1 G* C$ ~) N  U蹲在地上的女人聲音淒厲地哭吼著：「不要！我不走！碧娟還沒回來我絕對不走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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陌生男人拉住女人的手臂想把她拉起來，大聲斥罵著：「妳不要再丟臉了好不好！快點起來！不要為難人家！」

0 n! O8 R# y1 d  b! t榕哥則一把搭住陌生男人的肩膀，說：「先生，先不要用暴力，這到底怎麼回事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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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暫時放棄了想拉起女人的動作，累吁吁的喘了口氣，然後指著女人說道：「我是她老公。」

老公？這麼說的話……我把眼神瞄向小錦，她也剛好注意到我，從她示意的眼神中我知道，這個男人就是當時跟女人一起進來，還瞪了小錦的人。

「所以你是李先生囉？」榕哥說。

男人眨眨眼，一頭霧水：「你怎麼知道我姓李？」

: w3 r/ b  K+ W8 l「你太太有請我們幫忙找你女兒，我們也已經廣播李碧娟妹妹過來服務台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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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d; f9 u, Z" B% y& i, N「啊，對喔！我就是聽到廣播才趕快跑過來的！」這位李先生指著還蹲在地上的李太太，「我跟她之間根本沒有小孩，這件事只是一場我太太引起的鬧劇而已，我現在就把她帶回家，真的對不起。」

「鬧劇？什麼意思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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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I9 @) D. z7 _7 G. @/ d「我太太之前的確懷過孕，但那是五年前的事了，但在生產前我太太出了場車禍，她雖然被救回來了，但孩子卻保不住……但是我太太還以為女兒順利生下來了，還擅自把女兒取了名字。」

) J4 `, o! c! D" \  j/ M( S7 d我開始明白李先生所表達的意思了，母親不願接受女兒難產的事實，而在她的世界中幻想了一個虛構的女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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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她每天餵食這個不存在的女兒，甚至抱著她睡覺……喂！我說妳也該清醒了吧！碧娟根本不存在！就讓她這樣走失吧！不見了就算了！因為她本來就不存在啊！我們回去了好不好？」李先生後面那幾句話是對著李太太說的，他似乎想直接讓精神失常的太太看清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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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太太仍蹲在地上，雙手摀住耳朵不斷搖頭，抗拒著李先生說的一言一語。這種情形，李先生也搖著頭嘆氣：「唉，今天不該帶她來百貨公司散心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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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t; [, v. z$ ]1 t  m' z' W6 p% b1 f所以，李太太跑來要我們找的小孩，是一個本來就沒有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小孩囉？真是的，害我在逃生梯裡流了那麼多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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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太太不斷搖著頭，但她的視線卻突然注意到我，接著她放下摀住耳朵的手，臉上出現莫名的笑容，對著我說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話：「原來妳在那邊啊，快點過來吧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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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接著敞開了雙手，又把手闔在胸前，似乎抱起了什麼東西。她還轉頭瞪著李先生，喃喃道：「你看！碧娟這不是回來了嗎？為什麼你不要等她？現在她回來了，好了好了……乖喔，下次不可以亂跑喔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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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R9 h# p( C) ?" M. c0 ^4 x她似乎在對著胸前的空氣說話，或者說，是在對她幻想中的女兒講話。

& E; j8 s" R8 U/ l9 r* p  {不存在的女兒回來後，李太太心滿意足，沒有抵抗的就跟李先生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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榕哥好像被這兩人折騰的很苦，一看到我回來了，就對著我直抱怨：「媽的，現在社會真多神經病……」

「欸，榕哥，那個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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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嗄？什麼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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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S$ I9 D# y) V9 U* \! v2 G「我可以稍微調一下幾分鐘前的監視畫面嗎？」這家百貨公司的服務中心也兼任保全的總辦公室，監視用的電腦就在桌上。

8 M9 _; ]! d6 `( i6 ]「你要看什麼？」榕哥皺起眉頭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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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沒什麼。」我隨便回答，但其實自己心裡有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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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開了監控系統介面後，我輸入密碼，並調出了十分鐘前，一樓逃生梯入口的畫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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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就是我被爭吵聲所吸引，走出逃生梯的時候。

我在畫面上能夠清楚看到，當我走出來時，右腿膝蓋處的後面褲管，被勾了起來，但我的後面並沒有任何東西。

像是有某種東西，在後面捏住了我的褲管，跟著我走出了逃生梯。

我想起了在逃生梯時膝蓋莫名奇妙的抽動，以及李太太那時看到我後的反應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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