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光影交错1998》 作者：扁担长板凳宽（1-389章）

云龙逍遥

    1998年，大暑。


    苏省，淮北县，甘家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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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今年的水发的比较大，小街也没有泄洪系统，使得十里八乡的乘客只能踩着没过脚面的污水，等待乡里唯一一辆开往江南的中巴车开启车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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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“小三妈，韬子这是去哪？”


    人群外，肩上扛着白色蛇皮口袋的老汉，嘴里叼着廉价的“大前门”问渐渐临近的娘儿俩。


    被老汉称作“小三妈”的妇女一身灰布褂子，稍短的马尾有点凌乱：“去海市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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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说完抬手一拍身旁双眉如利剑的小伙后背道：“这是你大哥，叫人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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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甘韬无奈的对着老汉嗡嗡的叫了句：“大哥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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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I8 H; H- h2 U, M* M( z- f; N6 }3 @    他今年才16，粗大的喉结也才刚出不久，眼前的老汉最少有五六十岁，让他叫哥还真有点难以启齿，可谁让他们这一族辈分高呢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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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@/ F! L% k( z* k    老汉听甘韬他妈江梅说“甘韬去海市打工”，丢掉光秃秃的烟屁股，一拍大腿满脸惋惜道：“可惜了啊，韬子小时候成绩多好，十里八乡那可是出了名的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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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“这老汉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呢！小时候成绩好那不是先知的原因嘛！”一旁的甘韬一边转头避过老妈的怒目，一边腹诽道。


8 N/ E0 @4 ?( ^3 x; J2 K! g    甘家村是甘韬的第二个家，以前的家在哪里他已经完全忘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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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但他依稀记得他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2019年。


    重生、穿越类的他也看的不少，可别人重生、穿越什么的都是天才，什么都记得，什么都会，随手就能写出前世的经典名著、名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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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可到他这完全不是那么回事，他凭着记忆碎片也曾想过，这可能是因为他重生的时间是他老妈怀胎十月，小家伙的脑容量承受不了那么多的前世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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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b$ g  s) r& I! X4 z    因此，小家伙的脑袋开启了自我保护，选择性的丢掉了很多东西。


+ K* x! B7 ^2 D  k& F1 _" Q8 W+ L+ B    所以说人的大脑是个神奇的东西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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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r9 P. _% k, i1 B+ ~% r8 A    甘韬刚出生的那会，可把他老爸甘国华和接生的护士吓的不轻，天底下就没见过这么怪的婴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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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哪有刚出生的孩子就咧嘴开笑，然后一抽风晕过去的，这事传的很广，看热闹的不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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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l# s5 m- Y  Z; x' l6 j5 A    有说孩子以后是能人的，有说不详的，有夜里闭灯偷摸着说是妖怪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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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e. [3 M% L" c% p( V' ^" @1 `9 Y( ?    天才、蠢材、妖怪论在甘滔七岁上学后开始有了共识，这孩子是天才，因为学习成绩太好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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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`4 b! ]# U9 ]6 V    从幼儿园开始到五年级小学毕业，他的成绩永远凌驾于其他小朋友之上。


0 a6 O1 h3 W$ q6 l% V: v    可到了初中时期，他的天才光环开始慢慢退却，从天才到普通学生在到蠢材他只用了短短的三年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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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f% O% O" ~- k$ _$ X% ?- Q+ P( F    初一时他的成绩还算上游，可到了初二开始偏科，更绝的是他是数学里偏代数，一步差步步差，到了初三模拟考后，他这个“天才”，“别家的孩子”只能选择放弃农村人口中的“读书成才”这个唯一出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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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H; C6 j6 F# P8 G( T3 h7 F7 P    做了15年的天才，一朝沦为蠢材的甘韬倒是还好，毕竟他有着未来人的骄傲，最难受的是他的父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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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k7 J# A1 G# s' a1 E6 l+ q: e    他老爸甘国华算是个知识分子，在村里的大队上有着份会计工作，每月领着固定的600元工资，这份固定收入是他家能在98年这个相对贫穷的年代里，盖起两层小楼的最大原因。


) S0 }* L, l* o0 b$ z2 N' p; A! i    他的难过是因为甘韬的化水平竟然比他还低，让他感觉是黄鼠狼生儿子一代不如一代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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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相比甘国华，他老妈江梅最为生气，从小就生的帅气异常的甘韬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，哪家村、哪家店十里八乡的随便你找，有哪个孩子有他儿子生的这么好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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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D0 G2 ~1 V7 ?4 [    16岁就有着175的大高个，浓墨似的剑眉下是双黑白分明的眸子，还有被她从小到大捏出来的高鼻梁，儿子帅气的长相和成绩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缺！


# Q- b0 r$ C8 o( K8 N& \    可上了初中的甘韬仿佛换了个人，帅气依旧，成绩却是一落千丈，这是她不能接受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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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上了初三的甘韬也很苦恼，知道父母对他寄予厚望，为了证明自己有学习天赋，他也曾想效仿古人来个头悬梁锥刺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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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f( ^# a4 K3 _: ~    头悬梁他做不到，一是因为他留着现下最火的小分头，没辫子，二是家里的两层小楼是平顶的没法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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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H: @& Q) c/ l% E. H9 F    所以他选择了锥刺股！


    勾被的粗针在初三的夜晚连刺了好几天大腿弯，效果还是有的，但疼痛总会过去，短暂的疼痛一过他又是昏昏欲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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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]4 B- y: E; ?1 C- H' o4 Q4 T8 u    锥刺股持续到他老妈发现内裤上的斑斑血迹后被叫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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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e$ G( F! o$ ~8 K  m    不但叫停，他老妈还联合着甘国华在那个盛夏的傍晚对他来了次男女混合双打，这也是他初次接到来自父母的爱的洗礼，他老妈江梅一边打一边还嚷嚷道：“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，我和你爸以后让谁养老送终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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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v7 @, |# j1 q* h  U    如此强大的理由让甘韬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！


" g7 W4 U0 c1 p, U! @    锥刺股告一段落，他老妈也不在像以前那样一直催促他看书，初三的课堂上他也心安理得的放弃了自己，偶尔清醒的他永远是和羞答答的女生在说笑，而不是专注于题目。


    中考的分数一出，他也成了全村人的笑柄，天才的标签变成了蠢材，让他萌生了出去闯闯的心思，辍学在家一年的他，拿着刚领的身份证启程前往正在大发展中的海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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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b. t$ f5 V( T, [) a$ {    “老妈，你回去吧，待这也没事干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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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甘韬欲接过江梅肩上的蛇皮袋和书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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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蛇皮袋里是棉被和衣服，书包里则是一些日常用品，这年头出门打工都是这样，跟搬家似的。


    江梅将书包递给他，撇嘴埋怨道：“着急回去干嘛，留你爸一个人在家刮水去。”


    前段时间发大水，他们家这边受灾挺严重，污水停留他家一楼已经好几天，这段时间，他家吃住都是在二楼，甘国华不但没想办法解决，反倒跑到家后的水田里捞鱼去了，把他老妈气的不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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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不过他老爸说的也有道理，整个地段都被淹了，水走不掉，今天将水刮出去，一晚上又得溢进来，没什么用。


    两点二十，吃完饭的司机来了，甘韬急忙接过江梅肩上的蛇皮口袋塞进车肚后，就往车上冲，这么多人，要是不抢个位置那就得站7个小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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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E2 K% N. `' r: ]) Z( n4 I    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，甘韬抢到中间靠窗的位置，拉开窗子，将脑袋伸到窗外对仰头围绕中巴车打转找人的江梅招手道：“妈，回去吧，我到海市后给家里打电话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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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“钱放好！在”车内外嘈杂的声音将江梅的声音掩盖的很小，甘韬也没听清他老妈下一句说的什么，车子已经踏着层层积水开始缓缓发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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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Z6 `2 a+ p; }/ Z* E    16岁远离家乡，原以为足够成熟，父母也认为成熟放任出外打工的甘韬，在车子路过家门时，望着孤零零的小楼和后面个头不高趟着积水小跑的母亲，泪水竟然浸湿了他的眼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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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Z( E" l7 Q$ e7 y- l    车上的熟人不少，他没巴巴的上前打招呼，村里的这些人对他有过赞美，也有过嘲笑，太过现实，他实在做不到像他们那样做到一个人有多付面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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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h' K5 t5 e) j1 o8 r9 ?    “海市的到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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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中巴车过了江后，一路走走停停，在昆市停完后终于长驱直入海市，然后在一个公共厕所前停了下来，此时已临近夜里12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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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“韬子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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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h8 W7 `( M9 ?: M( _    甘韬正弯身从车肚里掏口袋时，一个带着眼镜黑黑胖胖的青年在他身后询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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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E/ }7 C  n7 M/ K* K    他转身借着厕所发出的微弱亮光看清那人面容后，开口笑道：“大哥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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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f  B3 U4 y; f; w8 c    这是他堂兄弟，大爷家的儿子，也是他要找的人，他爸兄弟姐妹五个，他爸是老四，一大一小是他两个姑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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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~/ v2 M9 r4 U  z. b* |    “三爷、三妈身体还好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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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s& l$ D. z: O; N  a2 h    甘军微胖，一笑起来很是憨厚，甘韬和他虽有着5岁的差距但是很谈的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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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“老样子！”他背上书包，一甩蛇皮口袋到肩上呵呵笑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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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确实是老样子，他爸从小就有哮喘，好在不抽烟不喝酒，干的工作也不是重活，身体还成，他妈个头虽不高，但身体倍棒。


    “口袋给我，先回去。”


/ p' E' h" h* f' i* A% y2 T    甘军推了推打桌球打出的高度近视眼镜，抢过他肩上的口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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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“我们现在去哪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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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c/ Z: B: L% {( q    海市他来过，不过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，在加上记忆的不完全，对现在所处的位置他是一无所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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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U6 W/ [" @% `) ?    “坐车去车墩！”甘军说着拦了个路边摩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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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Y) q/ h3 w" C) O    摩的在一条不知名水泥道上停下后，甘华对身旁的甘韬灌输着在这座城市生活时，所要注意的一些常识：“一个人的时候尽量别坐摩的，这些人宰起客来也是一顶一的，而且会乱带！”


    逼仄昏暗的屋子内是一张木板床，没人压就歪着的小桌，两张坐下就能让膝盖触碰到地面的小凳，和一辆紧贴墙壁的老旧自行车，随着两人在一进屋，剩下的空地几乎被占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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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“这会外面有电话打吗？”甘韬将背包丢进床上，问甘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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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甘军巡视了半天屋子，到底还是将蛇皮口袋塞进了满是蛛网的床底：“先吃饭吧，这会外面的小店关门了。”


/ E/ z- @: N- D' y5 V! [    一盘蒜黄炒鸡蛋、一碗花生米、一碗青菜汤，甘军也不管甘韬是不是会喝酒，一脱蓝色的工服，甩开膀子从红色水桶里拎出啤酒，巴巴的开了四瓶，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的。


    甘韬也不客气，端着大瓷碗和他碰了下，喝了一大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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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“你这两年长得也太快了，我估计你能长到1米8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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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s: [3 y/ [+ n' L6 b0 c+ H0 ^    甘军瞅着坐着比他高，要不是嘴上还有细微绒毛，右脸上还有两粒骚动的青春痘，俨然一副成年大汗的甘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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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~( f, Q$ D3 o+ T    个子长不长他已经不太在乎，现在关心的是工作的事，他才16，也不知厂子里敢不敢要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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