砍向达摩的一刀作者：奇儒 （完结）

云龙逍遥

    荆门山在江湖中并不特别。
! P2 R+ v- ~8 R& d0 z5 D    它不高又不雄峻，更没有什么大门大派建立在这里。
5 t' Q+ c" T' M; A- Q0 k1 |  _    所以每当夕斜没尽之后，这里是一片沈寂的天地。
    这一天却有一点点的不同。
    天地沉寂依旧，是因为来的这些人脚下没有一丝的声响。
6 o' Z) A  o& H4 B- n+ r  D    八个武林高手。
    六日晚夏，纵使是夜深，犹有着轻轻的温热。
+ v- D4 |! G2 ^' X& q    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交谈，是不是因为心情沉重。
    秦老天在江湖中有相当的份量，也是个人人竖起大拇指道一句“英雄”的人物。
+ L5 d: Z) w6 h7 f    他望了望山顶，轻轻一声叹息是除了风以外唯一的声音。
    今夜要杀赵一胜和他的徒弟是对是错？
+ G8 o: E4 f  H9 ?    秦老天对这个问题没有肯定的答案。
    他相信身旁三尺左右的柳危仇也没有把握回答。
    对方看过来，轻轻一碰触的目光中，心中俱已明白相互间的心思。
    “八卦一形门”的秦老天门主和“地狱盟”的柳危仇是换帖三十年的拜把子，这点
/ \% J! t( i5 r& s江湖中人人皆知。
0 I& d9 R0 M7 U" |. v0 |4 ]1 y    当然在三十年前，秦老天以二十五岁之龄独闯地狱盟挑战柳危仇少盟主的事，更是
江湖中人人乐道不疲的话题。
    那时地狱盟的作为，武林中人有着大大的误会。
9 J6 Q. f, `/ P( k: |9 D& @    包括秦老天。
, m* W* j) s/ Z% \7 F! }/ l8 F    但是他们在泰山之顶激战三天三夜之后，彼此由对方的出手知道是个磊落光明的汉
) d9 G% q! t$ C* Q! ~3 O子。
# `, w0 t, a# ]: O" q+ ^/ @    事情有了令人满意的结局，两人结拜于泰山日出之际。当然，这也成了武林中的佳
话。
    英雄和英雄歃血为兄弟，本来就是令人心情扬奋的事。
! j; j( j8 d, ]/ X) N% W    但是英雄和英雄联手出击，是不是就代表一定是在行使正义？
8 S3 T9 p" C5 I- J3 H    英雄不会犯错？
    萧轮玉是这八个人中最年轻的。
    他只有三十五岁，却是赫赫大名“集剑楼”的主人。
    “集剑楼”创于他爹萧满月的手中。
    萧轮玉继承了集剑楼，当然也继承了一切的恩怨。
8 E- b4 Q( i! [3 m7 A    这次行动的召集人武断红对集剑楼有恩。
' }7 x) Y9 F! q% ?/ g    有恩必报，这是集剑楼的规矩。
    就如同“有仇必还”一样，深深烙在楼里每一个人的心中和他们的剑上。
    武断红又是怎样一个人？
- |2 l7 Y/ \( h/ c9 A2 H    “你以后在江湖中行走一定要记得武断红这个人！”老人躺在床上，新铺的茅草有
) ]( M$ X: U( S. A4 B一股香气伴着每一个字，道：“当今世上人称‘八路英雄’中，就是他非治我们于死地
+ ?" f* Y% V+ k& y& B不可！”
    魏尘绝很用心听着师父的每一句话。
    “更重要的是，你不能恨他为什么非将我们‘大禅一刀门’赶尽杀绝不可……”
" Y2 w" t+ ^# |5 Q5 H2 ]9 {    “因为我们做过很对不起他的事？”魏尘绝轻轻问着。
' V% ]! A8 [2 I" p    声音有如承担着不可抗拒的命运，轻却很吃力。
    “二十三年前我率人灭了武字世家……”老人的声音有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痛苦，心
2 v, \7 f) j* w% x/ k% j" J/ s痛让他剧烈的咳起来。
9 w' g: V" q3 D7 x    魏尘绝轻轻按了他的几处穴道，让老人缓出一口气。
' ?0 E7 u1 L" B! O    “一整个世家里两百一十六条人命全死！”老人的脸庞在抽搐着道：“除了那天他
1 G% B" a& u% w+ V抱着前往探视拜把子兄弟的两岁女儿外，无一活口……”
0 Z6 v# A# S- t  ]4 ?! X    魏尘绝轻叹道：“为什么这么做？”
  L) K: C7 r1 Y/ l- x' V    “误信奸言！”老人的眼神又痛苦了起来道：“而且你师父在江湖中一向被视为魔
头！”
2 r$ V4 [) F# n( k8 z    老人的表情是很深的忏悔。
    为了以往太多的错事和血腥吧！
: C/ P( ?4 y: _  J8 W6 j- }: f: P    这房间的西壁，神龛中摆着西方三圣的雕像，垂眉慈悲，是在看、在悲悯这老人一
生的罪行。
    或者是看着已跪破了十四个蒲团的心？
' N, Q3 c, q7 [+ H" H    “你要永远记住一句话。”老人的表情严肃了起来，道：“嫉妒是因为别人对你恐
惧！”
( C  D7 F( b9 x* z2 j( ~( @1 N    嫉妒是因为别人对你恐惧？
* X- A; V* s! F) C" w! O3 Z    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说这句话。
/ {4 v6 }; R! d9 v' u    “如果有一天八路英雄来杀我，除了秦老天、柳危仇和萧轮玉之外。”老人的表情
凝重似岳道：“安西重、孤主令、陈相送、沈破残必然是怕我们重新领悟出九百八十四
年前达摩祖师自西域来意的精髓……”
% z& x0 Y4 o/ a2 M    达摩西来意是什么？
    这是禅宗中最重要的公案。
    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：“七百年来，本门心法已失，所以才会有二十三年前武字
) y/ P) c# f! a6 c' U, v1 N世家的大杀戮！”
    嫉妒，是因为别人对你恐惧。
    二十三年前，赵一胜是不是也嫉妒过武断红？
6 H  T$ K7 H9 D" T1 c+ Z) b    武断红停了下来。
    “只剩下一盏茶的光景就可以到了。”他的声音已经没有愤怒，也没有激动。
' o, B8 D! j0 O9 \    唯一的是浓浓的死亡气息，道：“赵一胜一生作恶多端，虽然在十五年前曾遭大悲
) E* V" A7 ~+ j和尚和俞傲联手创伤。”
% R7 P4 n5 Y" w4 b8 v/ j    但是有谁能把握他十五年后的成就如何？
9 d2 S( V2 v8 J  l    或许今夜武林中人人敬重的“八路英雄”剩下不到一半回去。
    “我们最重要的就是一杀搏击，狙命立毙！”
; Y& y. c' s- H$ R% f9 F    每个人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。
9 J8 H% v( V8 ~5 ]1 q- @$ ~9 d  j    绝不能让赵一胜有回手的机会。
/ U( E2 m8 B, {% V; d+ e    安西重轻轻的笑了。一袭墨绿的风袍随着说话的声音很有韵律的波动着道：“武大
) G7 _4 Z3 O% D; ?. S) z) Z9 i先生打算如何分配？”
    出手的组合往往关系着任务的成败。
; l5 ^# \# e. |2 [    武断红早已有了准备。
( p4 a" r  ^* ~% b5 k! |    如果不是他对其他七个人有相当的了解，怎么可能将他们集合起来。
2 V2 Q$ @3 {: f2 y$ e: C+ K    既然集合了这批人，又如何能不清楚他们的武功？
0 V8 I" H3 H( {( ?6 X    “沈兄的枪配合陈兄的暗器最是威力。”武断红的声音有着十分的把握，道：“秦
: u# d  N2 ?& g; |; ^" f兄的掌则搭以柳兄的剑最为传神……”
    武断红的确有过一番剖析。
' C9 K$ D. T2 B! \! S5 q- N8 r% F    “至于孤兄的指和安兄的双龙短戟，更是绝杀之技了。”
( v5 x" Y* K. w8 M% Q$ Q$ D/ e& G    武断红大笑，眼眸在闪动，语气却更冰冷道：“在下的刀和萧老弟的剑亦能逼得住
一方。”
    秦老天不得不佩服武断红的搭配妙极了。
    每一组合的进攻俱是有长有短，而且搭伴的两人在心法意念上的确有互补互成之处。
/ D8 u5 |1 v3 q& O    看来武断红为了二十三年前的血案着实戮心戮力了相当的心血。
    他一叹在心里，武断红的声音又道：“各位如果没有问题，便自分路围向赵一胜住
屋四面，以火药炸响为信……”
    柳危仇不由得有一丝皱眉。
    怎么说八路英雄都是江湖中令人敬佩的汉子。
6 G( S8 P0 }/ {0 G    八人合力狙杀已是不合武林常规。
    如今再以火药之力炸杀，复集八人合搏，恐是笑话。
/ B) Q9 _  j! N7 Q1 |+ z    轻轻一咳间，正想说话阻止。
    “仇弟，咱们走东面。”秦老天淡淡一笑，自是先迈步伐离去。
    柳危仇心下立刻一片茫然。
    秦老天阻止他出言，必定另有一番意在。
    他追上，两人足足走了十来丈后，方在暗林荫幽处轻轻道：“大哥知道方才小弟心
中大不以为然……”
    “我何尝不是？”秦老天仰首一叹，复又摇了摇头道：“只是方才你一出声阻止，
: v  X2 ~4 C& p4 T: P! C立刻便结了仇……”
    柳危仇轻轻一嘿道：“江湖中谁无恩？谁无仇？”
    在那个世界里，恩恩怨怨是纠缠绵延的必然。
9 E! t- T3 v6 i6 A    就拿两年前的谈笑和简一梅、邝寒四和唐蓉儿，简直叫人无从下定论判定恩怨几分。
    秦老天轻轻拍着拜弟的肩头，这是兄长的亲切，也是友谊的一个表现。他一叹道：
“终究每个人今夜都是为了卫道除魔，英雄又何必计较于一个‘名’字？”
  Y* L2 V. ]# s    柳危仇沉默着，十来丈外已隐约可见那间据说是赵一胜所住的木屋。
( u2 E, ~6 T* ~  @. ~+ L& w) S    他停下了步子，是因为一进入十丈后不能再有任何的声响。
( f8 z1 ^, @6 }$ B" }    现在他是要先确定一件事，道：“大哥真的认为今夜杀赵一胜是对的？”
; b; A- g& e0 C5 C    秦老大的表情很凝重，好似自己跟自己在脑内一番激辩。终于在跨出第一步进入十
丈内以前道：“不！赵一胜自从在十五年前大创之后便没有‘为恶’江湖……”
    是因为他的武功已废没有能力。
& B( }6 E6 H; y, l    或者是因为在俞傲的刀和大悲和尚的指下顿悟前事之非？
    秦老天的结语是：“如果他想死，我们就让他的徒弟活下去……”
$ {& D) M  I6 B7 W% K    赵一胜的徒弟活下去。
    那他呢？
    秦老天没有再说任何话，一个身子忽然间有若飘在空中般，随风滑向前去。
    柳危仇轻轻一叹，当他进入十丈内的时候就知道了一件事。
) X7 K! W' u+ F! t1 [* H    今夜赵一胜只要在那间木屋内，非死不可！
    无论他十五年来是否已忏悔向佛。
    但是得为二十三年前的事负责！
    “我闻到了死亡的气味！”是老人的敏感，还是因为经验累积成的智慧所作的判断，
4 ~$ N' Z7 ^; w- G- R3 @. e道：“武断红来了！”
" U& o" B- f& j. Q  p# ?4 `5 R    赵一胜的刀早已布满了灰尘。
    原先是用象牙做的剑鞘，隐约间也有了一斑一斑的黄蕴，拿在手上有些儿苍凉的感
- h/ T& x( K9 m# e* {/ b0 t& D觉。
    是年岁的流程，还是因为已经无心而萧索？
5 D! C, S# P. |; H    “今夜之战，为师是不可能活着看见明日的晨曦！”赵一胜笑了起来，无奈而苦涩
中却又有一份安慰。
2 ]$ H8 W. ], t. D, `: {+ q    安慰的是他有一个徒弟来继承心法。
    大禅一刀门的心法。
5 t. M% r0 b# m    刀，发黄象牙鞘的刀已经交到魏尘绝的手上。
' m$ r8 W, x; \8 Z, V/ r    “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！”赵一胜的每个字都像是由灵魂里发出来似的，道：
“活着找到大悲大师，他会教你……”
    魏尘绝只听到这里，刹那间感受到一股杀机。
* \7 B! H& L. c: \& t4 n# g    不！不只一股。
+ R) X! `) J( A2 U    而是澎湃无敌的八股。
    躺在床铺上的赵一胜这刹那好像又充满了活力。
0 q; y7 B; s8 T$ K    在他枕头下还有一把刀，一把普通已极的刀。
7 p5 }2 Q  P2 ]& l# n+ U9 s    他们弹身而出，魏尘绝选择的是东面。
    轰然巨响从木屋内炸散开来。
    烈焰和硝烟冲天而起，透亮了夜色。
    魏尘绝方才觉得背部热烘烘的一阵烫，前方林子里已经有人走了出来。
    不只是前方，而是四面都有人一步一步的飘至。
( d" S6 H# I6 _    八路英雄！
    师父说的一点也没错，八路英雄果然找到了这里。
    他心中唯一觉得奇怪的是，这么巧？
( Y/ I; x6 a1 F    巧得彷如师父和命运早已商量好了似的。
% a  V4 V6 A3 \7 q! o    从眼前来的已近到三丈内，是秦老天和柳危仇。
( T# G0 C7 \! ?/ D/ v$ J! e7 Y    “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好像还不错！”秦老天的眼中有一丝赞许道：“资质不错，骨
' A, z' c$ y  ~" b" ]骼气象也不差！”
    柳危仇也在笑，轻轻道：“如果他不是赵一胜的徒弟，地狱盟倒是欢迎这样一个好
手加入。”
3 D8 T' d, V0 g, I" }* G8 Z+ I    他们从魏尘绝出来的方式和速度已经可以判断出对方有多少的成就。
    魏尘绝有些吃惊，不过也稍为放心的是，这两个人对自己的杀机并不浓厚。
    他甚至大胆的回身去看师父的处境。
    赵一胜正在笑，刀鞘插地而刀柄在握扬举。
! R7 l$ K! U( B4 e8 |: P    刀锋在背后的火焰映耀下，有一抹的泓辉在流转。
    “你来了。”赵一胜仰首大笑着，正如十五年前的气势凌天，道：“来得好！”
    武断红的眼皮跳了跳，冷冷的每个字道：“我来了！”
' S2 @* V+ I1 a  `+ F    说着，他也仰首大笑了起来。
    笑声如泣似嚎，是无法忘怀的悲恨。
    “你好像知道我们今夜会来？”萧轮玉突然问道：“我喜欢在杀一个人以前把所有
0 @9 F* B2 G* G+ z7 H' i的事情都弄清楚。”
    这是集剑楼的习惯。
. b3 X1 s, e. j( g3 ~! F    早在萧满月的时代就是如此，所以集剑楼没有错杀过一个人。
    五十年来俱是如此。
    赵一胜看着武断红身旁这个壮年人，眼中忽然有一股奇怪的神情，道：“我的习惯
是，反正出手就是生死，何必计较那么多的废话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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