盜版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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盜版者
3 z% D: r2 J$ ^
1、王河南
　　王河南不是河南人，是湖北人。
　　至於他為什麽叫王河南，這個壹般人不知道。我也不知道。
　　王河南原來是在湖北農村，窮得“叮當”響，連飯都吃不上了。後來，壹改革壹開放，他“噌”壹下就鉆了出來……
　　他這種人最可怕，因為他什麽都不怕。
5 J, p0 V; ^, T( p2 q! K! m　　他連飯都吃不上了，已經到了最低限，他還怕什麽呢？最糟糕的結局就是被槍斃，反正不出來也是等死。好壹點的情況是被警察抓住，進了監獄，那就有窩頭和鹹菜吃啦。
　　瞧，他把進監獄當成了壹個夢想！好心的周周德東勸告妳，遇到這種人，千萬繞行。
　　不過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啦。
" x. }* P/ [8 B* j　　現在，王河南非常怕死，比別人都怕死，因為他嘗到了生活的甜頭。也就是說，他有錢了。
8 ?) k/ H3 W) w; \7 F" d　　有了錢之後王河南就不是王河南了。
　　他有房子，在寸土寸金的地界。
　　他有車，在裏面可以開會、看電視的那種。
2 Z2 a4 W, |& Z  p+ U8 t　　除了老婆之外，又買了四個女人，高矮胖瘦各壹名。
　　他進了上流社會，有了各界朋友。
　　人生在世，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，三年路南三年路北。
　　那麽他是怎麽暴富的呢？
　　他開了壹家書店，叫“博學書店”。他連小學都沒有讀完，卻開了壹家書店，還“博學”。於是，他就發財了。
/ W+ @& {, ~( I# Z6 y　　電視臺采訪他，從山村孩子到富翁之類的題目，妳在電視上聽到的肯定是假話。
　　最早，這個王河南到了城裏，給壹個書商打工，幹的是體力活，主要工作是到火車站發貨，裝卸工。
' B' _; t4 I8 M# E# U* |　　那個書商是做盜版書的，鈔票“嘩啦啦啦啦”地滾進那書商的口袋。王河南很細心，他暗地裏把那個書商的壹套把戲都學會了。
1 W/ u7 o: ?$ t) ?! |  a8 ~8 P　　就這樣，他也成了壹個做盜版書的人。
　　而他那書店賣的大部分書都是盜版書。
　　王河南不懂書，他鬥大的字不認識壹筐。（不過，他還算刻苦，後來，他自學了壹些字。）但是，他有壹根發達的神經，只要哪本書在市場上暢銷起來，他立即動手把它克隆出來。就這樣簡單，跟“1”壹樣。
! i. {: w* `, }　　就像壹條餓極了的狗趴在暗處嗅骨頭的氣味壹樣，王河南躲在暗處嗅著錢的氣味。
6 `. o2 j( q3 B# N　　這天晚上，他到壹個小印刷廠去，在回來的路上，買了壹份報，他看到這樣壹篇報道：
$ B/ R4 h1 n! g( I1 |8 Z5 `1 ]　　最新出版的恐怖小說《盜版者》，剛剛上市就取得了不錯的市場銷售成績，上了暢銷排行榜……
* [6 u3 a' ]- Z+ b3 y7 Y* C　　他立即給老婆（他老婆看書店）打電話詢問情況。
　　老婆說：“這本書剛到貨，第壹天就賣了24本，是賣得最好的。”
3 y! ~% Q7 v( Z' k　　王河南立即趕到了書店。幹這種事的人爭分奪秒。
2 f1 h: `5 u4 P6 p0 u; {2 Q　　老婆給他拿了壹本《盜版者》，他就坐在書店裏，看起來。2、《盜版者》內容（縮寫比例 3：10）
　　李湖北是個書商，專門做盜版書。
$ |% ]+ z# y1 [! [6 d: i　　這種人侵害國家利益，侵害作者利益，侵害讀者利益，該死。但是，他做盜版書的速度是值得我們“學習”的。
+ \6 q! h$ a+ c: Q# {+ Z; ^　　下第壹場雪的日子，出版社的編輯開始市場調查，終於他確定了壹個選題，報上去，出版社開了三個會，通過。
　　組稿。
　　送審。壹審二審連三審。（二審是個老頭子，要退休還沒到日子，身體不好，有腦溢血、心臟病、風濕病、肝硬化、胃潰瘍、骨質增生、貧血、疝氣加腳氣，他正在家修養，稿子在他那裏放了兩個半月）……
　　最後，稿子通過，錄入，出片，印刷，書問世……第二年的第壹場雪又下來了，飄飄灑灑，不慌不忙，很多孩子在打雪仗。
　　李湖北做盜版書，廢寢忘食，最快前後只要幾天時間。
; _5 z; B! ~9 a& r+ O0 r. A8 y　　（王河南見了李湖北這名字感到很親切，而且，這本書竟然寫的是盜版者，他的興趣更大了。）
　　李湖北長得個頭不高，壹雙眼睛很機敏。
　　只是他的臉色有點灰白，那是他經常缺少陽光照射的緣故。
% q* _# j4 K/ L' a) m0 O6 D- F　　他有壹家印刷廠，沒生產許可證，屬於地下印刷廠。而且，這個印刷廠真的在地下——他租的是地下室。壹臺輪轉機，機器終日“轟隆隆”在歌唱。
( V# L0 V) @/ b& v$ G3 |　　四個工人，基本都是他的遠房親戚。其中有他的小舅子。平時李湖北不在，就是小舅子負責。小舅子常年戴壹頂鴨舌帽。
　　有壹天，李湖北到火車站發書，累得壹身臭汗。
　　回到家，天都黑了。他到衛生間去洗澡，卻發現沒熱水。
　　他走進臥室，看見老婆躺在黑暗中，就說：“妳怎麽沒給我燒水？”
- ]. |% I# F3 z( c" o　　老婆猛地翻過身，說：“喲，我給忘了……”
　　李湖北“啪”地把門關上，摸黑脫了衣服，躺下來：“那我就不洗了。”
　　這天夜裏很寧靜，只有墻上的表走動的聲音：“滴答，滴答，滴答……”
　　平時，李湖北倒頭就睡，今天，他迷糊了很久，還是沒睡著……
0 w6 D5 W2 G) ]' N- A　　他終於意識到，他失眠了。
3 r9 o3 c: D) t　　這是怎麽回事呢？
　　似乎有問題。
他努力在想，有什麽問題……
2 z- Y1 R6 f  u# D　　想著想著，他的腦袋“嗡”地響了壹下：十年了，老婆每天夜裏都打呼嚕，那呼嚕聲已經成了他的催眠曲，而今夜她卻無聲無臭，極其安靜，像死了壹樣！
" \, ], b/ v! r( o" J( Q- v　　她怎麽了？
/ s: u2 Y5 \9 ^& f+ V0 Y　　李湖北回想剛才老婆說話，忽然又覺得有點不像老婆的聲音！
" u2 r0 {) A0 J; R# [　　難道身邊躺的不是老婆？
　　產生這種猜疑是需要靈感的。
, A3 R3 }6 G. i1 x) l# b: ?　　李湖北警覺地打開燈，朝老婆看去。
　　老婆壹下被燈光刺醒了，她瞇著眼對李湖北說：“妳幹什麽呀？”
3 [+ X; N; U# `) M　　李湖北不說話，他反復打量著老婆的臉。
' a; P# g% ?& k　　沒錯，那是老婆的臉。小眼睛，厚嘴唇，鼻頭有點圓。額角有壹個小小的傷痕，那是從小留的疤。她眼角那細微的魚尾紋都跟過去壹模壹樣。
　　“妳怎麽不打呼嚕了？”
9 ~- _# e: c* E: k/ {　　“我怎麽知道？快睡吧。”
8 J4 q8 H4 d& R7 i　　李湖北就把燈關掉了。
# I$ Y9 x9 d; c+ c　　剛才，房子裏的燈亮著，外面是黑的。現在，房間裏黑了，外面就亮起來。
　　這時候已經是午夜了吧，午夜的月亮偏西，掛在黯淡的深遠的詭秘的夜空中，好像在定定地觀望著李湖北家。
# B1 p& ~% v7 p, [- t4 l! B7 @　　李湖北又閉上了眼睛。
* Q( n2 w( b' U  Q+ A, y　　是自己的老婆。別人的老婆怎麽會躺在自己的床上來？
　　他放下心來。
　　可是，他還是睡不著。
( t. b* u, g- ^  Q$ V  T! W) S　　因為，很快他就聽見了老婆打呼嚕了。
　　他對老婆的呼嚕聲太熟悉了，就像熟悉自己的指甲形狀。她的鼾聲很輕微，那聲音似乎就是為了讓旁邊的人知道她睡得很香甜。而她現在的鼾聲卻很重，很不舒暢，讓人聽了感覺胸口憋悶。
5 K" j6 N, o. y& c4 W　　李湖北感到這呼嚕聲不對頭！
5 O+ K4 T; _/ G3 R! g% k) f! M0 ?　　為什麽她剛才不打呼嚕，現在卻打起來了？為什麽她的呼嚕聲跟過去壹點不壹樣？
1 q0 _% ^3 O" q  U$ }　　他的心壹點點被掏空。那是恐懼的感覺。
　　假如，剛才他打開燈，發覺身邊這個女人不是老婆，那他都不會如此害怕。問題是，剛才他明明看見她就是他的老婆！
　　時間停止了流淌，黑夜定格了，這世界死機了。
) q% |2 W( K; |8 @9 d5 o7 E　　不知過了多久，他慢慢地爬起來，繞過老婆的身子，悄悄下了床。
　　他要到兒子那房間去。
. G: G% P" ]; w# G3 j0 h　　他的腳沒有劃拉著拖鞋，就光著腳朝外走。他家是大理石地面，光著腳走路沒有壹點聲息。
　　他剛剛走到門口，突然老婆說話了：“妳幹什麽去？”
　　他壹抖。
# p5 V9 Z8 m1 L* U　　他馬上鎮定了壹下自己，拿出大男子的聲調，說：“妳別管我。我去兒子的房間睡。”
　　老婆就緘默了。李湖北感覺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珠子壹直在黑暗中盯著他。
7 \( ?! N3 C- J! n' e9 M　　他出來後，反身把門關嚴，然後，他快步走進了兒子的房間。
　　兒子今年12歲。他的身體有點弱，在學校各門課程成績都不錯，就是體育不合格，經常生病。
7 G& v; u! [( z4 ~# u0 m- [9 L1 f　　兒子已經睡熟。
" S, g* Y: S/ V! }; P6 {; k9 U　　李湖北上了兒子的床，輕輕地摸了摸兒子的頭，叫了壹聲：“兒子……”
9 M1 l( p' d, N& t, z　　兒子滴咕了壹句什麽，翻過身去。
. }) {! G9 h- V* D1 p　　他又叫了壹聲：“兒子！”
# N& q" S7 y* M! I' d　　兒子終於又翻過身來，睜開惺忪睡眼，說：“老爸，妳怎麽到我房間來了？”
1 R0 o# v6 u' w/ _8 I( G# ?　　“我問妳壹件事……”
2 a' ?) a9 `9 \2 _" G+ b4 P　　“什麽事？”
# j/ H( S9 z! R4 x　　“妳今天回家，有沒有發現妳媽媽……有什麽不對頭？”
2 [- _# P; R6 t7 S% A　　“沒有啊。怎麽了？”
　　“沒什麽，睡吧。”
　　兒子閉上了眼睛。李湖北也閉上了眼睛。
　　過了壹會兒，兒子突然反問他：“妳說她哪裏不對頭？”
$ p/ S- @  S0 _* t　　這句話讓李湖北產生了猜疑。他覺得這口氣也不像兒子的口氣。
5 P/ w# S/ u" A& C順便說壹句，雖然李湖北壹直在做違法生意，但是，他是壹個好父親。他很疼兒子，除了賺錢，他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陪兒子了。
. S1 W+ k2 s+ k* x, }　　另外，他還是個壹個孝子。
　　李湖北的母親早就去世了，父親還活著，是個瘸子，拄雙拐。父親退休前在鐵路工作，扳道岔，他的腿被火車吃了。
# t( `" L; K6 q- z9 G6 c　　李湖北把父親從山區小站接到了這個城市，在郊區給他買了兩間平房，還給他雇了壹保姆。只要有時間，他就去看看父親……
　　李湖北明顯感覺兒子好像在試探什麽。
　　難道兒子也有問題了？
+ ~# c; [2 r1 u1 w8 s　　李湖北壹下覺得整個這個家都飄蕩著壹股詭怪之氣。
  L+ G6 j) |6 }% k) O5 t　　他想了想，低聲說：“兒子，我可以打開燈嗎？”
+ D( f( v+ r2 C4 V# c8 X　　兒子也想了想，說：“妳想打就打唄。”
- e; @- h5 o: n1 ]4 y- s4 b: M9 ~7 a　　李湖北坐起身，伸手把燈打開了。他目光直直地看著兒子。
　　太刺眼了，兒子把臉轉向另壹邊。
　　李湖北看清了，是兒子。但是，第壹次的經驗告訴他，還是不能掉以輕心。
4 {+ R" B9 l0 s" Q  R' `# W! B　　他把燈關掉了，小心地躺下。這時候，房間裏黑了，窗戶外也黑了——月亮沒了。壹片漆黑，睜眼跟閉眼壹樣。
" l- G+ g$ }# }7 H8 a( n( N　　但是，李湖北還是睜著眼。
　　“兒子……”
) r4 |) u7 w2 T3 M9 @2 A" M( P　　“嗯？”
　　“房間裏太黑了……”
. Q) [! m% A/ ?1 p; X　　兒子沒說話。
8 N( z8 h- c5 E2 L; L" A; x$ q  p9 s% C- P　　“咱倆說壹會兒話吧？”
　　兒子扭了扭身子，說：“人家睡得香香的，妳幹什麽呀！”
　　“兒子，妳們班的那個李稼漁名次還在妳之前嗎？”
6 A7 P$ f2 `8 E4 p; J　　“李稼漁不就是我嗎？”兒子“撲棱”壹下翻過身來。
　　“噢……”
　　“……妳是誰！”兒子似乎有點不信任了。
& L/ T( R5 \4 q4 L( |　　“我說錯了，我是說妳們班的那個程壹舟。”
0 X+ B: I) Z3 U" G2 t　　兒子靜默了壹會兒，說：“老爸，妳深更半夜說這些幹什麽？困死了！”
( {2 x2 n( Q8 w, z- [　　這時候，李湖北覺得自己太多疑了。他閉上了眼睛。
! \+ g5 G7 y- j. a　　可是，他的眼皮剛剛合攏，他的註意力就像遊絲壹樣又飄到了老婆那個房間。
% e1 T! m) W/ @6 ^/ H0 W2 k　　那個房間緊閉著，沒有壹點聲息。
　　李湖北又睜開了眼。
　　她怎麽又不打呼嚕了？
, B7 s+ M6 h- Q3 F; }1 |　　他盼著太陽早點出來，他要在太陽下把這個家看個明明白白。
( q$ W6 ?  Z- U# W　　“稼漁~~~~~~”
( x5 M: e7 x( A  x: {1 v1 _　　壹個顫顫巍巍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。
* ]" F0 c5 j  D- w9 w- P' V* z　　是老婆。
+ I6 P; F, R+ t9 V9 z　　兒子應了壹聲：“哎。”
　　“妳來~~~~~~”  
兒子迷迷糊糊地爬下床，走向了他媽媽的房間。
. ^% ]+ }" \( `1 I0 Y　　李湖北在黑暗中看著兒子，他那矮矮的身影像壹抹更深的夜色。那壹抹黑影終於融化在了夜色中。
　　“吱呀……”老婆的門開了。
4 J  [6 J, R& O& @- r* k　　“吱呀……”老婆的門又關了。
　　那扇門壹開壹關，就把兒子吃掉了。
) f% j: @% M, [+ O　　李湖北的心提起來。
* A$ Y! O; Y- i$ Y! s, F- l! K　　假如，老婆不是老婆，兒子是兒子，那麽，兒子這次壹進去，就很可能再也出不來了。李湖北想，他應該把兒子救出來！
　　可是，假如兒子不是兒子呢？
$ h( s& @9 z3 l4 l( K. k: I5 ?$ k　　那麽，兩個同夥——或者說兩個同類——就聚在了壹起。此時，兩個同類在黑暗中在什麽？
# D8 q3 T! |2 o" u: |" r　　李湖北感覺到真正危險的是自己！
　　他甚至想逃出這個家。
/ v% B1 K1 f' @% a3 l4 O　　可是，他要走出去，必須經過老婆和兒子的那個門，他不相信那扇門會輕易放過他！
+ e4 N4 q4 e6 u) j　　另外的退路就是窗子了。可這是8樓！
8 A( {7 F8 C1 Z6 k　　他咬緊牙關，等待天明。
　　可是，老婆的聲音又顫顫巍巍地傳過來。李湖北斷定這聲音決不是來自那扇門的後面，而是來自壹個陰暗、潮濕、不吉利的地方。
9 v# t: K; y5 Q1 j1 n$ r　　“湖北~~~~~~”
3 d) V3 W4 `- s  C9 h( }( s( R( l　　“嗯？”他抖了壹下。
  z; O3 T8 }( S8 P" f　　“妳來~~~~~~”
* o4 i& t3 o' d) `. [- L& ]　　他的心“怦怦怦”地狂跳。
　　他現在面臨著壹個重大的抉擇，去，還是不去？
　　如果去，走進那扇黑糊糊的門，那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嗎？
　　如果不去，她會不會過來呢？
　　“我就在這兒睡了。”李湖北裝作若無其事地對那扇門說。
( {7 K; A. b4 X, m. m* t+ m　　她不理會李湖北說什麽，繼續說：“妳來~~~~~~”
　　“妳幹什麽呀！”李湖北大聲問。他外強中幹，已經抖成壹團。
　　“妳來呀~~~~~~”
. t& r1 q8 O: x　　李湖北越怕越想不出對策來，他索性不說話。
　　老婆終於不叫了。過了壹會兒，李湖北突然感到頭頂有個人影，他猛地擡頭，看見老婆正在頭頂站著！
1 j2 T. @# X! g, U! \　　她是光腳走過來的！
　　“妳！”李湖北壹骨碌爬起來。
* n0 {8 I) v3 X5 m　　“湖北，我怕……”
: v# ]! ]$ T! y4 U% H　　“妳嚇死我啦！兒子不是在那兒嗎？”
1 N. a3 p& E( Q  [& c& U7 _6 a　　“那我也怕……”
% U/ i# H4 O! l2 Y　　她壹邊說壹邊爬上床，鉆進他的被窩。
　　李湖北身體僵直，恐懼到了極點。他感覺著她冰涼的身子，還有毛烘烘的長發……
) D) ]' Z8 k4 o& P6 w　　他不知道現在兒子是在那個房間裏睡著，還是已經消失。
) c5 {) `2 I" U　　突然，李湖北問：“妳怕什麽？”
% [* N  s; ?6 C　　“我怕……”
　　李湖北等了等：“妳說呀！”
　　“我……”
+ J" m: g5 O7 G! j# m4 p+ p　　李湖北記得，他老婆雖然很瘦小，但是膽子很大，她從來不怕黑，不怕鬼。結婚十年來，夜裏從沒聽她說過“怕”字。
. H  _+ \2 p; d' G! {　　“我怕兒子……”
& L. g/ d  G9 {6 _1 Y. a　　“兒子怎麽了？”李湖北都快暈了。
0 @, H9 I9 g! O8 c2 x7 ]- t　　“我懷疑他已經不是咱們的兒子了……”
　　“為什麽？”
　　老婆緊緊抓住李湖北的手，還是製止不住她的顫抖。她好像真的很恐懼：“我剛才摸他的腳丫，發現……”
5 B  a" X) H, o2 [+ w2 I% F　　“說呀，發現什麽了？”
　　“他只有四個腳指頭！”
1 A. j" v$ c. l" Z. U: _- N“什麽？”
　　“開始我以為我摸錯了，又摸壹遍，還是四個……”
　　“他怎麽會……少壹個腳指頭呢？”
% i, P7 \8 |- y. L6 w0 ]3 H　　“兩只腳總共四個！”
　　李湖北的魂壹下就飛了——他懷疑兒子另外的腳指頭都被這個女人吃了！
5 v0 W; m6 w' ]1 [  Z　　他感到黑暗中這個女人越來越陌生。
　　他和老婆同床共枕這麽多年，對她的性格，音質，氣味，動作習慣，身體柔軟度……盡管李湖北看不見她的臉，但是他有壹個強烈的感覺：這個女人和老婆差別極大。
　　那麽，眼睛後面的那雙眼睛是誰？
2 D! X& h8 M4 u4 [　　臉後面的那張臉是誰？
　　大腦後面的那個大腦是誰？
　　老婆被弄到哪裏去了？
　　“妳不相信？”女人問。（在我也沒弄清楚這個女人到底是不是李湖北的老婆前，就只有稱她為“女人”了。）
　　“信，我什麽都信。”
$ i6 |0 U3 K( d' ?2 Y" J9 B　　“那妳怎麽不說話？”
  A. b; y: k9 y2 }% c, V+ Z& T　　李湖北很想說：“妳能不能讓我看看妳有幾個腳指頭？”可是，他目前還沒有這個膽量，等天亮之後也許敢。
+ F8 S- i' Y- l5 s5 X2 T' Q　　“我……”
7 n: [/ F1 [6 b9 L, W　　“妳今天怎麽也不對頭？”聽語氣，女人似乎有點緊張起來。
　　她的緊張讓李湖北對她有了點信任。
* p: |$ c) }1 F# R5 v8 x　　“咱倆去看看兒子，好嗎？”李湖北突然說。他還是想確定壹下，兒子到底在不在。
　　“不，我不敢。”
4 l! v4 `& d, A1 J0 e　　“也許，妳摸錯了……”
　　“不可能。”
% h/ n6 L- O. ~  C　　“那我壹個人過去了？”
* V( d  |; Y2 O　　“我不敢壹個人在這裏，我還是跟妳壹塊去吧。”
　　李湖北把夜燈打開了，綠幽幽的。
- ~: w& [+ D$ P  K( N7 C　　他在前面走，女人在後面跟。
　　兩個人都光著腳，走路都沒有壹點聲息。
　　突然，李湖北轉過頭去——他要看壹看，後面的女人是不是已經改頭換面。
  Q* Y0 q7 D% _4 w% A" `+ o! S　　……沒有。
, z) p4 g, P$ t" w* [. l　　……她還是老婆的臉。
; I7 L  R8 F  L) z　　李湖北把頭轉回來，突然又意識到了什麽，僵住了。
6 {, m6 G* o0 _5 e: G& p: T　　他慢慢地再次轉過頭去……
　　這個女人沒有腳！
# ]! d; M( ^" _, O) X　　李湖北看得清清楚楚，她穿的睡衣就像掛在衣架上壹樣，下面什麽都沒有。
　　懸空的她直直地盯著李湖北，眼睛灼灼閃光，壹字壹頓地說：“這次看清了？”3、冒牌人
天似乎轉眼就黑了。
　　這時候，王河南也把書看完了。他合上書，擡頭看見老婆的臉也黑了。
　　他的心抖了壹下，說：“妳站在這裏幹什麽？”
　　老婆說：“內容怎麽樣？”
+ }5 h5 P, D1 x  R2 o　　老婆比王河南的文化高壹些。王河南做盜版書，老婆壹直是他的高參。
& b! K+ P0 v# |( H; ?+ E; C　　“不錯。”
　　第二天，王河南把這本《盜版者》送到了壹家公司，掃描封面封底，錄字。
# v' Y0 Y! O7 F: s3 V　　那個公司是他的老關係，互相知道底細。他們新雇了兩個打字員，速度快極了，20萬字，兩天搞定。
　　由於要搶時間，稿子出來後，根本沒有校對，王河南直接就出片了，然後送印刷廠。
6 N8 ^4 `) k. D" Q4 l　　王河南沒有印刷廠，這壹點他沒有李湖北玩的大，他印書要到郊區去，那裏有壹個地下印刷廠，他付錢，機器就轉。機器從來不問他要出版社的委印單。
. @/ v" C6 J& D) U" Y# `: R. F; O8 M　　那家廠子的效率極高，3萬冊書，壹天半，完事。
　　接下來，王河南把這批盜版書發給各地批發商，還有壹些臨時堆放在了書店裏……盡管很疲憊，但是，他身心愉悅，因為壹踏踏的鈔票已經朝他招手。
* {7 w8 K  h4 \5 m6 i9 h　　傻瓜都知道，鈔票招手，就等於美女在招手，就等於名牌服裝在招手，就等於山珍海味在招手，就等於美好生活在招手……
　　王河南從火車站回家，天已經很黑了，老婆和女兒都睡了。他女兒叫王衍，15歲，讀高壹。
( _) d+ [, {' k& P4 Q　　王河南輕輕打開門，進了門，把門廳的燈打開了。那是壹個綠色的燈，很柔和。
　　進了門，在玄關那裏，掛著壹面鏡子。王河南對著鏡子照了照自己。
+ y" j5 L% M4 F3 {; N* d. p　　他看見了誰？
　　他當然看見了他自己。
　　王河南，男，43歲，祖籍湖北農村，穿黑色風衣，棕色褲子，眉毛細長，鼻梁高挺，壹雙深深的眼睛似乎有什麽含義……
7 _, Z. {9 c2 x! ~! x. S　　他的心突然掠過壹抹陰影，似乎覺得，今天家裏的氣氛有些不對頭！
4 Q0 q( p4 k! w( k" j7 ?" d& {　　《盜版者》裏面的故事是作者胡編的，那無腳的情節不可能出現在他的生活中，那會出什麽事呢？
　　王河南木木地脫掉皮鞋，換上柔軟的拖鞋，朝樓上走去。
) g$ l/ r! v1 L8 K/ ]　　這是壹個復式樓，空闊的客廳壹角，是螺旋型的樓梯，曲徑通樓上。
　　老婆和女兒的臥室都在樓上。
+ v' n" D( E3 g. a　　他沒有關掉門廳的燈。綠瑩瑩的燈光照過來，送他上樓。
　　樓上很暗。
　　他把壁燈打開，這個壁燈也是綠色，王衍說綠色的燈光保護眼睛。
2 j2 P- w( o+ _9 I( D) Q　　他輕輕推開臥室的門。
　　臥室正中央擺的是壹張圓形雙人床。
4 I# r2 B" R4 j　　為了與此呼應，還做了壹個圓形的玻璃懸掛頂，純白色，上面灑滿了幹花，把頂燈打開，那幹花就絢麗起來。
9 _3 K# X( ]: W" o& \( p5 n$ U　　而此時，沒有開頂燈，看不見幹花，只能聞到彌漫在臥室裏的香味。王河南感到那香味也含著某種惡毒。
　　他走近圓形的床，伸手摸老婆。
7 _8 }  {7 o$ o  O　　盡管在這張床上怎麽躺都可以，但是，王河南和老婆總是腦袋朝著窗子那個方向。
  Q( W% l: L5 q3 v5 s  V　　現在，王河南應該摸到老婆的頭，可是他沒有摸到老婆的頭，而是摸到了壹雙冰涼的腳丫子。他壹下就想到了《盜版者》講的那個故事：按摩師手裏的那兩只腳丫子不會出現在這張床上吧？
　　他圍著那張圓形的床轉了壹圈，終於摸到了頭發……
  Z( D& p; r) y- A' Y& `壹個人驚叫著坐起來：“誰！”
& ]; ~. g- |1 L9 o0 ^3 a　　是老婆。
. p# |! Y* o4 W% D　　“是我，河南。”他說。
　　今晚，老婆睡覺偏偏腳朝著窗戶！她都囔了壹句什麽，又躺下了。
; l  a" w, w5 R　　王河南脫了衣服，鉆進了被窩。
" F. g+ B3 @( {! g! d; c' X　　平時，他總失眠，可是這壹天，他剛剛躺下就迷糊了，沈進陰虛虛的夢鄉……
　　恍惚中，王河南看到了壹只蒼白的手，在黑暗中忽近忽遠。
' H" Q! v5 H4 T1 }: b9 |　　他微微挑開了眼皮。
8 ?5 D  {4 S" i  x8 w　　不是夢。確實有壹只手就在半空中緩緩緩緩緩緩擺動……
　　王河南瞪大雙眼，擡起頭，死死盯住那只胳膊。太黑了，他無法斷定是不是自己產生了幻覺。
/ |. \5 I6 R( W; P) a- n. R1 E6 ~　　他慢慢地伸出手，想摸摸它是不是存在。可是，它漸漸飄到了老婆那壹邊，他沒有摸著。
/ _8 f; H' a7 f2 i　　他慢慢坐起來，朝那條胳膊的影子摸過去……
　　這壹次，他終於摸到了它！同時，全身的雞皮疙瘩壹下就豎起來了——這條胳膊涼森森的，就像死人的溫度。
9 w: o; s/ V, ^+ A　　他順著它摸下去，尋找根源。最後，他摸到的竟然是老婆的肩膀、脖子、腦袋……
) B) J2 q5 I0 _1 e. d　　“妳摸我幹什麽？”老婆冷靜地問。
　　“桂君……妳怎麽還不睡？”他壓製著喉管的顫抖，問。
2 _& S0 j3 j! v2 @, u8 T　　“妳怎麽還不睡？”
　　“我……剛剛醒過來。”
6 Q( A; {1 e- a7 m# E　　“都睡吧。”
　　“妳……剛才在幹什麽？”
　　“我？”老婆突然笑起來：“妳說我在幹什麽？”
　　王河南不知說什麽了。深更半夜，伸出胳膊，在半空中擺來擺去，誰知道這是在幹什麽！
　　“我在練氣功。”老婆說。
　　“妳什麽時候練上氣功了？”
' s; w7 [% c" F' f4 f- e9 |" |　　“剛學。”
　　王河南在心裏緊急地分辨著老婆這些話的真偽，嘴上說：“妳可別走火入魔啊。”
　　“我看，是《盜版者》的故事把妳看得走火入魔了。”停了停，她又說：“妳可別半夜把我殺了啊。”
　　王河南小聲說：“我把燈打開好嗎？”
　　“妳開燈幹什麽？”
5 v, I9 R, d) j3 J8 w　　“我想……看看妳。”
　　老婆幹幹地笑了笑，說：“妳懷疑我不是妳老婆？我還懷疑妳不是我丈夫呢！”
$ |1 i/ i3 q6 n9 y! V6 J+ M　　不知為什麽，王河南聽了這句話，像被電擊了壹樣哆嗦了壹下。他沒有再說什麽，木木地躺下了。
: ?1 _& e0 x2 _+ E+ O8 r& F; I0 Y# L　　他再也沒有看到老婆的胳膊。
% V  D" N: C! |9 P　　過了很久，他的眼皮終於合上了……
' t: N5 G7 A9 |2 k' Q　　他隱約開著壹輛車，行駛在壹條郊區的馬路上，他是去印刷廠拉貨，拉《盜版者》。
3 }& [& f/ Y5 O$ }5 @5 I$ t　　印刷廠的大院裏異常安靜，沒有壹個人。
　　他停下車，走向廠長辦公室，門鎖著，他返身又去了車間。
4 O3 V1 F' [( ~! P5 s; {　　車間裏很暗，機器都歇著，壹股油墨味刺鼻。
; c4 j7 w5 R$ A, P# c# s　　他瞇眼看了看，終於在車間壹角看見了壹個白帽子。那白帽子下是壹個女子的腦袋，腦袋下當然是她的身子。她蹲在那裏裝訂另外的書。
　　王河南問：“我的書印完了嗎？”
　　那女子說：“那本《盜版者》？”
8 a& j9 [$ c9 I" _, z# y: m　　“對。”
1 {9 W  M- S) _3 o　　“完了呀。”
“我拉走。”
　　那個女子站起來，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著王河南：“王老板，妳別開玩笑了。”
+ z. |3 t! n( d+ F7 E5 M+ V　　“怎麽了？”
　　“妳不是已經拉走了嗎？”
/ d$ s9 S# o6 `# `' l: K7 L　　“我？”
4 Q7 {7 c# `- U3 X  m　　“對呀，我跟妳壹起點的數！”
　　王河南想了想，問：“這是什麽時候的事？”
4 z5 N4 r# g) \1 L　　“剛才呀！妳得健忘癥啦？妳說妳得趕快去車站發貨，就急匆匆走了……”
3 o/ y; u5 q! }0 r" `1 P/ `　　王河南不再說什麽，轉身出來，開車駛向火車站。
; j' [3 M/ _5 A　　火車站似乎很近，壹眨眼就到了。
1 E2 u' t& v5 ?6 G: \7 U, W1 I　　他的壹只腳剛剛邁進貨運處的門，就像被釘住了壹樣停在了那裏——他看見了他自己！另壹個他正在那裏跟壹個工作人員交涉著什麽。
　　王河南蒙了，這個人的長相和他壹模壹樣！眉毛細長，鼻梁高挺，壹雙深深的眼睛似乎有什麽含義……只是服裝不同。王河南穿的是壹件黑風衣，棕色褲子。而這個人穿的是壹件米黃色夾克，黑條紋褲子——那也是他的衣服，只不過今天他沒有穿而已！
　　突然，這個“王河南”不跟那個工作人員爭辯了，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，擡起頭，四下張望，好像在找什麽人。貨運處大廳裏人很多，晃來晃去，吵吵嚷嚷。可是，他的視線準確地朝王河南射了過來……
　　兩個人的目光碰撞在壹起的壹剎那，王河南壹下就醒了！
　　黑暗中有壹雙亮閃閃的眼睛。
; F" i4 N" p6 h" @: {7 B　　是老婆。
/ g/ [7 s& x  V# h# l1 B* S　　她和王河南面對面躺著，她的臉幾乎貼在了王河南的臉上，正直直地看著他。這時候，月亮已經出來了。
% r: J) b7 m7 g: q4 |　　王河南不堪夢裏夢外的恐怖，驚恐地說：“桂君，妳看什麽？”
5 q% @* z- F( c- h　　“妳看什麽？”
, [2 {# l; W' v! }; W, h2 O* [" w/ j, ]　　“我剛醒啊。”
# h+ n* u$ k. W/ Z. U" ~& U' |　　“好半天了，妳壹直這樣瞪著我，我都快被妳嚇死了！”
+ v# p+ u  h; R　　王河南使勁搖了搖腦袋，說：“明天妳壹個人照看書店吧，我得去醫院檢查壹下，最近我可能太累了，總做噩夢。”
" y' a3 p2 O$ e# n8 h+ H　　老婆的眼裏射出異樣的光：“妳說什麽？”
　　“明天妳壹個人照看書店吧，我得去醫院檢查壹下——怎麽了？”
3 O5 m7 r8 H1 |* t4 k1 M　　老婆低聲問：“明天是什麽日子？”
. N3 C; K' s' }% B. f$ N: s1 k　　王河南想了想，試探地問：“是妳的生日？”  
6 I: U* u* Y8 I" n, {6 b　　“……”
1 M( k* `  z( u" K' R/ w9 s　　“是王衍的生日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
0 L. U, v( X2 h3 ?, O6 o　　“是咱們結婚紀念日嗎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
9 l3 R" F3 O% L. q2 P3 f$ j　　“我想不起來了。”
. i" M' J: }5 ^　　老婆壹直不說話，只是呆呆地看王河南。
　　“妳別這樣看我好不好？妳的眼神太可怕了。”他壹邊說壹邊拉過另壹條被子，和老婆分成了兩個被窩：“得了，明天我和妳壹起去書店，這總行了吧？”然後，他轉過身去，閉上了眼睛，給老婆壹個脊梁骨。
4 g) Q& y# }$ ]7 Y9 g　　而老婆壹直在背後看著他，眼睛炯炯閃光。
3 m# A% m; Y* E" f! {　　天麻麻亮的時候，王河南睜開眼，發現老婆已經不見了，只留下空被窩。
% ?, i( h, l4 A  F# @9 k9 h9 n; u　　她去哪了呢？
　　王河南披上睡衣，下了地，穿上拖鞋，走出臥室，敲了敲女兒的門。
　　沒有人應聲。
( Y: |' [' r6 w) G: S　　他推開門，發現女兒也不見了，同樣只留下了空被窩。
' X# k& _0 @3 }　　他壹下陷入了怔忡——難道老婆和女兒都是冒牌貨，天壹亮她們就消失了？
3 |% }  X6 D+ z/ j　　他朝墻上看了看，老婆和女兒在照片裏朝他微笑著。她們坐在壹片綠油油的草地上，笑吟吟地看著鏡頭，壹陣風從她們身旁輕輕吹過……
　　王河南穿好衣服，出了門，來到書店。
1 w4 w& Y2 P* M　　老婆也不在書店裏。
　　他走進了後面的庫房。庫房本來就很狹窄，昨天放進了壹垛垛的《盜版者》，幾乎沒有空間了。
' Z. r) V) W% y' m7 s　　他拿起壹本來，壹邊翻壹邊想：這本書好像帶著某種晦氣，應該趕快都發出去……
2 K# O6 u% s1 X7 ~2 f, ]7 }- F# R　　眼前突然壹黑，他警覺地擡起頭，發現庫房的門被關上了，而壹垛新書下竄起了高高的火苗！
) D6 c1 K2 @& G0 l4 i$ i$ l　　他扔了書，跑過去推門，外面竟然鎖上了！接著，壹個聲音傳進來：“妳永遠別想出來了！”
　　是老婆！
　　“桂君，妳要幹什麽？”
　　“我要燒死妳！”
　　“我是妳老公啊！”
$ ]5 C' \! i8 @: r, ^5 t　　“呸！他在我身邊呢！”老婆憤怒地說。
　　王河南傻了。他想先救火，可是，那火迅速擴大開來，根本撲不滅了。庫房裏轉眼壹片火紅。
　　借著明亮的火光，他看見很多沒有腳的人，紛紛從那壹垛垛書裏爬出來，悲慘地嚎叫著，四處亂竄。他們像書紙壹樣易燃，轉眼就變成了扭曲的紙灰。
　　很快，他也被點著了，壹雙腳變成了紙灰，壹雙腿變成了紙灰，上身變成了紙灰，胳膊變成了紙灰……最後只剩下腦袋的時候，這個腦袋還在想：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？
　　這個日子壹定藏著個巨大的秘密。
　　因為他沒有答出來，所以今天就成了他的忌日……
9 n+ G  O9 Z1 _; n+ Y) n　　王河南沒了。
7 ^5 T; k* ?$ n$ S8 K; x2 m　　準確地說，是復製的王河南沒了。
　　王河南還在，還在繼續做著盜版書，僅僅是受了壹點驚嚇，僅僅是損失了壹個書店。
1 A# x0 y3 I" W$ `' e: d+ B. r　　這個復製品最終都不知道他是個復製品。
& P$ v$ W9 c$ X1 P2 o% }3 Z　　他最終都不知道3月15號是個什麽日子。
6 b2 h3 m! E0 p　　他最終都不知道，每年的這個日子，王河南家的書店都關門休假壹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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